最近忽然感觉，那些孑然一身、默默挣脱于绝境的人真的很有魅力。
工作中遇到的事主曾经跟我讲述过自己的一番遗憾。她说她有个闺密，两人是大学同学，工作后又入职到了同一家互联网大厂。因为性格相投，她们平时走得很近，也共同见证了彼此事业与爱情的蒸蒸日上。而就在两人都在北京站稳脚跟的时候，闺密突然遭遇变故，父亲在老家创业失败，欠了几十万元的债务后脑梗住进医院，几乎与此同时，闺密本人也遭遇了裁员，整个人都被打入谷底。
【资料图】
我的这位事主当时正一边和男友筹备婚礼一边凑钱交婚房首付。所以当她知道闺密的这些遭遇后，安慰之余，并不敢介入太多。她当时很怕对方向本就捉襟见肘的自己借钱，没办法，终身大事面前，她不敢也没有余地含糊。
而闺密并没有借钱，只是淡出了她的视线。她偶尔还会想象以闺密的性格，在面对家中困境时会怎样的焦头烂额，在填补债务亏空时会怎样的茫然无助。而对方这些绝境中的挣扎只限于她的想象，每次点开闺密的朋友圈或者微博，她都没有看到过与之相关的内容。
她跟我讲过自己当时矛盾的心理，一方面自己确实很关心对方，一方面又因为这些关心难以实质化，担心表达出来会显得虚伪而市侩。所以她多次在各种场合和细节中留意打探闺密近况，却都没有结果。对方好像从没向外界传达出一丁点儿困苦，整个人就像是隐居了一般。
两人再次相见是半年后的一场饭局上，闺密状态很好，人胖了一点点，举手投足间也很有活力。两人心照不宣地没太多交流，但她从对方和其他人的聊天中得知，其父亲已经渐渐康复了，自己也有了新工作，和男友感情稳定。
“我挺后悔的，估计她对我也心凉了吧。也不知道那段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。”
是啊，她是怎么经历过来的呢？风雨侵袭时，一个处于风暴中央又没伞的人突然隐匿不见，风和日丽时她又带着一脸明艳重新出现在大家面前，就真的让人有种着迷般的好奇。
前几天我采访一位老刑警之前，一个熟悉他的领导也对我说过类似的话。他说这位老哥很让人敬佩，职业生涯中受过两次很严重的伤，但每次都在痊愈之后回到一线，一直干到现在。领导想让我专门问问，对方是凭借着怎样的意志力，挺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。
和老刑警聊了之后我才知道，他第一次是在抓一个盗窃犯时，被对方一个肘击顶在肝部，以至于在盗窃犯被抓获时他蹲在旁边口吐鲜血，送医后被诊断为肝损伤。还有一次是在公交车上抓一个扒手，对方掏出匕首冲他膝盖上猛刺一刀，登时血就喷了出来。而这两次受伤的后续都是他经历了长久的治疗和住院，熬过了事业的停滞和身体的孱弱，再次归队出现在同事面前时，又是那个仍在一线冲锋陷阵的他了。
“意志力？”他笑了，“我可不敢说我有多强的意志力，你不知道，当时我做康复治疗时都疼得绝望了，在被子里都哭，心想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？”
“可是您最后还是坚持下来了。这不是意志力吗？”
他作思考状：“可是我觉得你说的意志力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意思吧？那种我没有，我担心得要死，就怕自己这辈子成了废人。肝损伤那次时，医院还一度认为我肝部长了肿瘤，但那会儿医疗条件有限，一直没有确诊，反反复复地查，同时吃中药保守治疗，你根本想象不出我当时心情有多低落。”
我很同情地点头。
老刑警忽然一脸神秘：“我从没和别人说过，那时候我都抑郁了。我不好意思说。”
而他现在快60岁了，依然在一线。当年和他熟识，知道他那些事迹的人，看他痊愈后生龙活虎地归队，没有一个不竖大拇指的。但没有人知道，他曾经疼得怀疑人生，曾经绝望得在被子里哭，曾经为自己可能变成一个跛子而郁郁寡欢。但这些细节依然能够像我那位事主说的那样，成为人们一段虽没有亲眼见识过，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过，却又不难联想到的，离自己最近的传奇。
为什么那些从深渊中独自挣扎而上的人能有这么大魅力？我想，也许相比起很多意气风发的大人物，那些默默挣脱于绝境的普通人，更能带给我们实实在在的鼓舞吧。
因为至暗时刻，他们手握的星火，我们也想拥有。
文/马拓
编辑/韩世容
